林中无路

我写作不是因为那里有读者,而是因为那里存在着文学。——苏珊•桑塔格

【明日方舟】水月x绮良:凝视

【前言】

本作具有实验性质。

为取得最佳阅读体验,请按照顺序阅读。

如果遇到疑惑,不要急着跳跃阅读找答案,我将在文末【后记】中告诉你一切。


【第一部】

很久很久以后,几乎没人知道水月很喜欢看着弗里曼拿着撬棍开锁,打碎箱子以及痛击烦人的飞锯和猎头蟹。[1] 

很久很久以前,人们都知道水月只喜欢玩怀旧的电子游戏。

“在那边的墙上开个黄色传送门,然后把方块通过蓝色传送门推过去,放到按钮上——成了!”

水月无比高兴地讲解他的通关攻略。

“没想到水月君学得这么快呢!”

“绮良酱过奖了,要说打电动,整个泰拉没有第二个人敢说比得过绮良大神。”

绮良和水月一同坐在床上,床头柜上存在一块蛋糕。

“我猜猜,你等会会喂蛋糕给我吃,是吧,绮良酱?”

“我也猜猜,你等会还要来点‘章鱼小丸子’当主菜?”

“不着急,不着急,正好肚子饿了,先把蛋糕吃了再说。”

然而被水月看过去的床头柜上并不存在蛋糕。

“哦?我记得我来你宿舍的时候有一块蛋糕来着?”

绮良摇摇她的头,摊开握摇杆的右手和摸水月帽子的左手,伸出直挺挺的七根“人畜无害”的触手。

她没有说一句话,她已经说了一段话。“好吧,好吧。”

水月无奈地按下暂停键,毕竟已经端着“传送枪”[2]两个小时,是该休息一下了。

“我知道,蛋糕不在你这。那也没关系,没有甜点,‘主菜’还是很美味的。”

——没错,我迫不及待扑倒这只小章鱼,想想做成什么料理好呢?

“我也知道,‘蛋糕是个谎言(The cake is a lie)[3]’。”

——当你成功地陷入我的圈套,脱下我的外衣,脱下我的内衣,脱下我的袜子......你又会知道,消失的蛋糕是谎言的谎言。

□□□□□□(作者删除537字)


【第二部】

如果你在凌晨四点醒来,如果你有非同常人的敏锐美感,你或许惊奇地发现海棠花亢奋到无法入眠的灵魂。

如果你没有这般闲情逸致,我觉得在这个时刻能够起床的你,一定无法错过在走廊里四处奔走的博士。

我把上面两句话一起说,明白我的意思不?

哈哈,你是另外一个世界来的,一脸问号是正常不过的事。我告诉你啊,我们的博士是全大陆头号劳动模范,享受罗德岛特殊津贴,拥有维多利亚皇家学会会员的名誉头衔,以及全大陆近百所高等学府的名誉教授头衔。他带头捐出月工资的三分之一给欠发达的国家捐款,帮扶当地的基建、科研、教育、医疗、社会保障等多项领域。能有这样一位恪尽职守、胸怀广大的领导人,我们罗德岛人感到非常骄傲。现在你明白了吧?

算了,你盯着屏幕上的话语看,你能听到我的话,而我听不到你的话。你知道的肯定比我这个搞船体维修的技工干员多得多。

瞧,博士来了!

“博士早上好啊!”

“你好!起得这么早,是来做例行检查吗?”

“不愧是智慧的博士,我瞒着同事好好表现自己的机会就这么没了,唉!求求博士,可别告诉他们,不然我会被排挤的。”

博士轻轻拍拍我的肩,不用说这表示答应我那任性的请求。

“怎么会呢!我巴不得罗德岛多一些像你这样勤奋的员工,这片大地迎来新希望之曙光的那天就会越来越近。你做得很好,我会优先考虑给你升职的。”

“哦耶!是真的吗,天哪!我终于......咳咳,我,我我只是个小技工,有许多事情还没到值得博士您夸奖的地步,不过自从我来到罗德岛的那天起,我一直在以您为榜样,努力工作呢。”

“谦虚!行吧。我还有一大堆事务要办,走之前,我想托你做件事。”

“悉听尊便,乐意效劳。”

博士从他手拎的袋子里取出一个保温炉,说这是给水月的早餐,博士嘱咐我将它放在水月宿舍的门前地板上就可以了。

早就听说博士和水月的小道消息了,好像他们之前相处得不是很愉快?

不过博士告诉我那孩子还处在青春期,有点叛逆心理正如小婴儿免不了哭闹,他总有一天会理解罗德岛为他所做的一切的。

博士收拾好袋子,向我道别时又说了一句:“对了,如果他提起我的话,你跟他说,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很爱他......还有......如果他提起绮良,就说她的病情已经得到很好的控制,让他安心做自己的事。”

“好的,保证完成任务!”

在走向水月宿舍的路上,吃瓜群众特有的好奇心驱使我脑补他们三个人的可能的关系:早就听说水月和绮良在交往,而绮良前几天被送入隔离治疗室。博士为了稳定水月的情绪不得不收紧口径,那么水月一定对此事非常伤心,但是他误以为博士是插足的“第三者”,导致他和博士关系紧张,前几天搞了出医闹事件,以至于博士拗不过叛逆的水月,从而得托人送餐。

我真是天才!

这么一想,工程部的高管位子配得上我的聪明才智,我才不是那种只能干苦力活的打工人,办公椅和空调才是我应得的嘛。

神游须臾,水月宿舍紧闭的门已经出现在我的身侧。

好的,照博士说的做,把早餐放在地板上,然后......

“你,送早饭的?”

门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沉,好似无精打采的声音。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切问候”吓得腰都挺直了,往门上一看,原来是虚掩的。

奇怪,我的步子迈得很轻,还是被小家伙察觉到了,还有,他这么早就已经醒了?

“进来吧,陪我聊会天。”

该死的,要不要进去?!听他的语气像是一肚子怨气的样子,万一聊着聊着翻车了,别说舒服的办公椅,说不定明天我就得卷铺盖走人,毕竟能享受博士送餐的待遇,绝对是受到博士的特别关照的,我要是搞砸了,博士只要挥挥手就能把我赶出罗德岛。

没事的吧?就寒暄几句,敷衍一下,然后赶紧走人,对,就这样。

于是我推开门,眼前的一幕让我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小男孩的卧室:

墙壁像是战场上惨遭炮弹轰炸的贫民窟;七零八落的漫画杂志,堆放在地板上的乱葬岗;无人认领的易拉罐;薯片和饼干的残渣;被打断的金属衣架;亮着的电玩显示屏;一张张反射刺眼光的游戏光盘;乱成鸟窝的床;坐在床上光膀子喝酒的少年。

“你的......啊不,没什么,我想问,你好像没到可以喝酒的年纪吧?”

罗德岛的酒吧严禁向未到可允许饮酒年龄的人售卖酒精类饮品,违者的名字早就应该出现在处分公示牌上了。

“随你怎么想。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吗?”

欲望?

“怎么会呢!我们罗德岛人都是勤勤恳恳为泰拉大地上所有受苦受难者服务的人。我们有卓越的医疗团队,随时乐意为感染者提供无私帮助。最重要的是,我们有一位伟大的领袖,那就是博士......”

“好了好了好了,你想说的我都知道。你坚信你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对此,我并不赞同。不过我不想进行无聊的辩论。总之,蛋糕是个谎言。”

“我听不懂,但能够理解你的心情。我觉得一点点鸡毛蒜皮的事不值得让我们付出信任的代价。”

水月一言不发,猛灌一杯酒,哼哼哼地发出可怕的鼻音。

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我的手不自觉地抖动,或者说,不受控制。比他的痴笑鼻音更可怕是我被炒鱿鱼的结局,我知道我知道,现在得说点话来弥补......

“我们......包括博士在内的所有人都很爱你,请相信.......”

“谢谢。你不是第一个跟我说这句话的人。你可以走了。”

“呃,好。早餐我已经放在门前地上,要不给你端过来?”

水月摇了摇手,往杯子里又注入无法辨识颜色的液体。

“哦,我知道了,我这就走,请慢用。”

我小步轻快地往打卡地点跑去。

远离吧,快跑吧,离开这个令人恐惧的小屋子!

一阵悦耳的音乐从我身后传来,渐行渐远,是我的趋离让我渐渐听不到音乐,我不想回去,给我加薪都不想有第二次经历,可是我却想停下来,甚至倒回去稍微听一会儿。

♪Cara bella cara mia bella[4]

♪Mia bambina oh ciel


【第三部】

“三十秒!你该不会故意放水吧,绮良酱?我印象中的你应该十秒就能通关。”

“你,你还好意思说我?记不记得你当初玩《半条命1》的时候花了多长时间?让我想想,四舍五入的话——九十分钟。至于我的通关速度变慢了,那只是因为很久没玩《传送门》,生疏而已。”

“你那机灵的小舌头真是越来越像你的触手了,不仅“绞”,还“滑”乎乎的[5],不过嘛,我很喜欢。这么说,我们那时候才刚认识不久,你推荐给我的游戏着实把我整得晕头转向,害得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摸着头脑。”

绮良被猝不及防的“夸赞”弄得满脸通红。奇特的话语总是容易引起某些回忆,但是,在当下的场合,似乎不太合适被回忆起。

“总之......别说了,来谈谈正经事,你知不知道,一周后的今天是什么日子?”

“当然记得,上次送给你的是我的雨伞的复制品,我还特地把更换了一只白色晴天娃娃配件。哎,说起来,那把伞过得还好吗?有没有给它按时供食?”

“我像照顾你一样照顾它,不过,供食?我记起来了,一日三餐都吃蛋糕,还有呢——开玩笑的!它要是有你这样大的胃口,我一年都不用买新游戏——全被伞吃去了呗。”

“也对嘛,蛋糕是个谎言。言归正传,这次我想送你一张唱片,《传送门2》的OST。”

“就是刚刚发售的十周年纪念版的?那我可要好好回报你了,水月君!”

“让我想想,蛋糕——我这人什么都吃的,从不挑食,不过我有个小请求,蛋糕上用巧克力酱涂‘M&K’字样。”

“只是蛋糕?太客气了,可以哦!”

可是绮良的心思不完全在选择什么款式的蛋糕上,她低头看一眼手表,描画秒针转动六度的弧线。

“这个时候,他应该办好了吧......“

少女的第六感果然一如既往地灵验,一阵浑浊的敲门声可以佐证这个事实。

“请进。”

如绮良所愿,博士带着两瓶威士忌蹑手蹑脚步入宿舍,而后轻轻合上门。

“哦吼,今天的博士也是一如既往地好吃呢!诶,还带了两瓶酒助兴,我知道了,是绮良酱给博士代打游戏的报酬,没想到一向严肃的博士连这么任性的请求都答应了。”

“嗯,的确是用来助兴的,没准我们可以在那天开个派对,虽然只有三个人。那么,酒放在水月君你这好了。”

“这是绮良应得的,尽管干员们都说我是个工作狂,但偶尔抽出点时间陪陪干员也是种调节自己的方式。”

“——哦,直到现在才注意到你们在打游戏,抱歉打扰了你们,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绮良讲。”

水月潇洒一挥手,对绮良说:”去吧,跟着Doctor Freeman[6]!”

***

“博士,今晚也要来?”

“是的,必须来,医生要给你打第三针,尽管如此,整个疗程还很长。前两针打下来感觉如何?”

“腹部疼痛,偶尔会头晕,以及,我能感觉到,打游戏的反应力在下降,之前能瞬间秒过的关卡得花上更多时间。“

“很好,这说明抑制剂已经在起作用了,只要继续坚持,你的病很快就能得到控制。”

“呐,那个,博士,瞒着水月君,真的没事吗?他会不会也被感染?”

“根据医生的推断,现在你的病并没有很强传染性,但我们无法确保绝对的安全,所以,在病情发生改变之前,你最好减少和水月的接触,并且,暂时不要告诉他,以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好的,遵命。”

***

好痛,好痛,好痛......

绮良蜷缩在床上,用颤抖的手摩挲医生的诊断报告。

——我怎么会染上这种病?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水月君......

事情得从一周前说起。

和往常一样,绮良静悄悄地绕过三个弯,摸着黑夜的走道墙壁,回到自己的宿舍。

和往常不一样,绮良躺下没多久,腹部开始剧烈疼痛。

最近没吃变质的东西,也没来例假,如果是水月君用力过猛的话,也不可能到现在才痛,毕竟那是好几天前的事了。

那么,要不吃点阿司匹林?

可恶啊,毫无效果,为什么不能像RPG游戏一样吃个血包就能恢复正常?

没错,有些事情是我们无法改变的,无论我们把“肌肉”锻炼得多么强壮,在不可描述的超验之物面前,我们没有力量。沉迷《半条命》的玩家视治疗如对着医疗仪按住“E”键,静观HP值逐渐回复[7],然而现实生活只能无奈地把充满幻想的他们赶去医疗室。

“所以,医生,我还有救吗?我还很年轻,我......”

“你的病虽然罕见,但我们有成熟的治疗手段,只要你积极配合,病情应该能得到很好的控制。还有,根据医疗部的要求,一旦发现此类病例,必须报告博士,他之后将全程监督你的治疗过程。你必须得保密,不要乱说出去,因为据我们所知,这种病并没有很强传染性,但大众普遍对其不了解,更多的是不知道,因此会引起恐慌。好在是绮良小姐你,这方面的顾虑自然少了许多,否则我们得派专员看着病人。”

时至今日,插在绮良肚子里的刀子还没有取出,换种说法,刚刚打好的第三针反而让疼痛更加剧烈。

还有第四、五针。

绮良欲图下床倒杯水,但是强烈的痛感最后死死压在她的身上,她不得不任由无形的痛感如熨烫斗压遍身躯。

***

“绮良酱,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又熬夜打游戏了?”

“不,我在博士那里。”

“在博士那里?一整夜?”

“不不,不是的,是我感觉身体不舒服,博士很关心我,让医生给我打针。还有两针,我就能痊愈了。”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多虑了,现在好点了没?”

“嗯,好多了。”

“好耶,那就开始今天的游戏时间!”

每一个沉迷游戏的人都知道这样一种错位感:时间流逝的速度比看书学习时还要快,上一分钟弗里曼博士还在水道里搜刮弹药,下一分钟他已经出现在莱温霍姆和神父会面了[8]。你会感到有限的生命被压缩进一个压缩文件,在那里,你被锁链死死地封锁住,直到外面的操纵者将文件解压。

“绮良酱,让我想想今晚将你做成什么料理好呢?”

水月用娴熟的“刀法”解开绮良外套的拉链。

“那个,我今晚还要打针,抱歉。”

绮良抱住水月的手,挪开自己的身体。

“请离我远点,我怕传染到你,水月君,请相信医疗部的医生,还有博士......我们会再见面的!”

绮良奔向被黑暗笼罩的走廊尽头,然而在水月眼里,是黑暗向他的绮良袭来。此刻的他能做些什么?谁都知道,哪怕是不会说话而只显示着出生年月的身份证件,他只是个“无力”的小男孩。

他像一堆软塌塌的胶状物瘫坐于床上,眼睁睁看着弗里曼抡起撬棍击飞猎头蟹,为他欢呼的反叛军到死都不会想到,勇猛的弗里曼根本没有“弗里曼”的意识,背后的操纵者却是个手无寸铁的少年。

“不行,我得跟过去看看。”

***

“今天还在疼痛的话......”

“博士,按照绮良小姐的病情发展趋势,恐怕情况会很不乐观,而且我们没有排除存在传染的可能性,所以,我请求将绮良小姐进行隔离治疗。”

“隔离?!我还能见到外面的人吗?”

“不能,按照规定,这种病例的患者甚至不能使用互联网。”

“绮良,医生的话自有其科学道理,我希望你能理解并配合治疗。你的基本生活需求我会派人处理好的。”

“博士,为了将风险降至最低,我提议打完第四针后立即开始隔离治疗。”

“可是......好吧,但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在黑夜里不知转过多少个弯后,水月终于找到博士的宿舍,很遗憾,他对之前屋子里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水月紧贴在博士宿舍的门前,寸耳不离冰冷的金属门

——“好痛!”

——“绮良,坚持住,再坚持一会儿!”

——“按住她的腿,还有触手!”

水月再也无法相信他的鼓膜的喧嚣振动传达给他的一切,他感受到不可名状的恐惧与窒息——那堵金属门并没有带给他家的温暖,它是个冷冰冰的机器,它告诉水月不要猜测门庇护下的屋子里的事情,仿佛一经知道,所有的存在都将涅灭。现在,它故意将步步趋近的脚步声警告水月:傻孩子,快跑呀!

“博士,外面没有其他人。”

“既然麻药已经打好,那么可以开始了。”

***

一觉醒来——说错了,水月没有睡觉——他收到博士发来的邮件。

只要你看过前面的文本,一定猜得出来邮件内容的大概,不再繁琐叙述。

当水月要求博士回复的时候,他惊恐地发现网络被屏蔽了。

“博士,你个混蛋。”

我们的博士永远不会迟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可以佐证这个事实。

水月狠狠地撞开门,一把抓住博士的衣领,推到墙上:“混蛋!你究竟想从我这得到什么?难道你得到的还不够塞你的牙缝吗?快说,你对绮良做了什么?”

“我听不懂你的话,但我知道你误解了我们,绮良需要很长时间的静养,她的病才有痊愈的机会,考虑到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以及绮良所患病的潜在的传染可能性,在此期间,我必须切断你与外界的网络联系,并且要求你每天向我汇报身体状况。”

“你以为光靠你的领袖光环就能让我相信你了?”

“这是医生的诊断报告,我特意给你带来一份。根据罗德岛的规定,医疗部在诊断病情时不受任何管理部门的干预,一切必须秉持科学精神,即便是我也不能做文章。”

水月以极快的速度翻阅文件,即使是昨夜的自渎速度也比不上现在,尽管密密麻麻的医学术语与药物毒理学公式对他而言是完全的局外人,他只是想确证不会言说的客体到底有没有欺骗他。最终,他在文件末尾看到了医生的签名以及医疗部的盖章——对所有罗德岛人来说至高神圣的存在。

水月还是无法放下心,他象征性地向博士瞪眼,故意摆出不信任的姿态。

“我希望你也尽量减少与外界的接触,如果你不介意,我会派人给你送三餐,你只需要在食堂的线上点单服务终端点菜就行了。我还有事,告辞。”

在博士将要去往的隔离治疗室,几名工程技师正在对密闭舱门进行改装。

“喂,你行不行啊,博士马上就要来了。”

“你别嚷嚷,我改装过的机器比你和你妈妈奶奶的岁数加起来还要大。”

博士离开水月宿舍的楼层,下到下面一层楼,匆匆忙忙地绕过一个弯。

“扳手!”

百米长的宿舍区走廊误以为在地板上跑的人加装了推进器,因为博士跑得实在太快了。

“实习生,你去门对面看看密码系统端口有没有接上电源。”

博士又下了一层楼,左顾右盼确认没人后,搭乘电梯下降到更深的舱室。

“身份验证系统也上线了,还有监控系统,工作正常!”

博士像一只学会了急转弯的飞镖,在迷宫般的舱室里赶路。

“防爆警示器调试完毕,一切正常!”

博士在一堵厚实的门前停下来,待验证通过后继续前进。

“最后一步,激活验证系统,伙计们,大功告成!”

博士正好出现在汗淋淋的技师们面前。

“门改装好了没?”

“报告博士,一切顺利,随时可以启用。”

“很好,辛苦大家了,我谨代表罗德岛向各位对医疗事业的无私奉献致以崇高的敬意。”

***

话说如果博士要造假,只需要串通一名医生就可以了,他总不可能串通所有医生。对,我必须问问其他医生。

于是水月将诊断报告递交给某位曾经为他治过病的医生,后者还请他代打过游戏,在关系上算是比较亲近的。

“嗯......这是一种病?我可从来没听说过。那位医生开出的注射剂根本没有治疗效果,反而更像是用于刺激分泌某种激素的试剂。”

“你说什么?没有治疗效果?激素?”

“这种激素已知只能由年轻的阿戈尔矿石病患者分泌,可以用来制成治疗绝症的药物。由于其产量稀少,该种药千金难求。咦,竟然是TA,TA怎么知道绮良体内有这种激素的?难道TA想背着我们开发药物?”

“也就是说博士他们想利用绮良分泌激素来制药谋取暴利,这帮该死的伪善者!难道他们的钱还不够吗?他们还想从我这夺走多少?!”

“博士?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别跟我提起这个畜生!大姐姐,你答应我,一定要想办法把绮良救出来!”

“你在干嘛?!我可不想丢掉饭碗,我家里......喂,别扯我衣服呀!保安——保安——”

***

因为上次的“医闹”事件,水月被勒令留宿观察,博士履行了他的诺言,一日三餐都会有人来送餐,但是这样的待遇绝对称不上享受。

在水月心里,更是虐待。

“寄生虫。金钱。权力。谎言。”

水月端起酒杯,支支吾吾一饮而尽。

“今天是你的生日。送给你的礼物,我没法给你。请你原谅我,请......”

“敲门声。送饭的。”

水月拖着一副不可承受生命的身躯,用尽快要虚脱的力气推开门。送来的饭,水月一口也没有吃过,他的眼前充斥不规则的几何图形,似乎是确实意识到的幻觉。

一块蛋糕,上面用巧克力酱涂抹“M&K”字样,甜点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事,在字样的下面用草莓酱涂了一个大大的“❤”。

你知道她无时无刻不在凝视着你。

 

【注释】

[1]:弗里曼、飞锯、猎头蟹都是Valve开发的游戏《半条命》系列中的角色

[2]:传送枪是Valve开发的游戏《传送门》系列中的道具

[3]:出自《传送门1》,主角被告知闯关成功后会有蛋糕奖励,但最后并没有,主角反而处于死亡的危险中。已成为电子游戏中的经典语句

[4]:歌曲《Cara Mia Addio》的歌词,是《传送门2》中游戏结尾的插曲

[5]:绞滑,音同“狡猾”,有多层含义,根据上下文,不难推出两人曾经舌吻

[6]:“跟着弗里曼博士”是《半条命2》中的著名台词

[7]:这是《半条命》系列的补血方式

[8]:水道与莱温霍姆是《半条命2》中的场景

 

【后记】

如果你有耐心读到了这里,我首先要表达我的敬佩之意,如若你能将这篇后记看完,我将再次表达无上的感激之情。

我在写作这篇故事的时候,有意参考了戏剧《时代与康威一家》的叙事结构,在斯拉沃热·齐泽克的书中,他是这么表述并评价这种手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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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本篇的情节发展顺序是【第一部】→【第三部】除去最后一小章→【第二部】→【第三部】的最后一小章。

我并不有意夺取读者的眼泪,而若给我另外一种方案,我很遗憾无法接受,无论是在表现之张力还是表达情感之强烈上,我只能选择更突出的一方。

所以完整的情节是这样的:一开始水月和绮良过着平静的生活。一天,她突然感到腹部疼痛,咨询医生后被“确诊”患有某种罕见的疾病,并被要求受博士监督治疗过程,减少与外界接触与隐瞒病情。她遵照医嘱按时接受注射,但是病情并没有得到缓解。在绮良生日前一周,水月和绮良一起打游戏,约定互换礼物,绮良通过给博士代打游戏拿到了两瓶酒,准备开一场派对。当晚绮良注射了第三针,回宿舍后依然相当疼痛。次日晚上,当两人即将缠绵温存之时,绮良想起来今晚要打第四针,于是婉拒水月,奔向博士宿舍。水月对此深感忧虑与不解,于是偷偷前往博士宿舍门前偷听。在宿舍里,绮良告诉医生和博士说感觉越来越不舒服了,医生断言病情可能朝恶化的方向发展,并存在传染的可能性,于是请求隔离治疗,得到博士的批准。绮良在同意进一步治疗之时提出一个请求(也就是她的生日蛋糕)。水月赶到时医生正在打第四针(实际上是麻药),因此他错过了之前的对话。在偷听中,他误以为博士在对绮良做淫秽之举,大为震怒,然而医生的脚步声逼近,他必须立刻逃离。在确认四周无闲杂人员后,博士示意“可以开始了”。水月整夜难眠,还自渎一次。到了第三天,水月发现自己的网络信号被屏蔽,只能接收信息不能发出信息。水月质问博士为什么插足两人的恋情,博士给出解释,并递给他医生的诊断报告。之后博士匆忙前往隔离治疗室,在那边,几名技师正在按照要求改装密闭舱门。水月仍然保持怀疑,将报告给另外一位熟悉的医生看,女医生判断绮良并没有患病,之前打的针实际上是刺激分泌激素的试剂,而这种激素制成的治疗绝症的药可以卖出天价。由此,水月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博士一行人看上了绮良体内的稀有激素,从而编造了一连串谎言,博士更是利用自己的威望拉来一名医生配合他的阴谋,接下来的行动将在那个隔离治疗室中进行,而技师们改装后的舱门足见其安全性,可悲的是,技师们也蒙在鼓里。水月愤怒至极,扯住女医生的衣服意图找寻办法救出绮良,但此举吓到了女医生,而且后者也没有天大的胆量敢以自己的工作为筹码去冒险。“闹事”的水月被保安制止,随后被软禁在宿舍里,博士答应保证每日三餐的供应,除此之外,水月几乎与外界没有接触。接下来几天水月过着百无聊赖又充满痛苦的生活,依靠酒精获得安慰,但送来的餐食一口未沾。在绮良生日的当天,一位维修船体的技工被博士委托去送早餐,由于受到博士的赞许以及升职的优先机会,技工很欣然地答应了,技工还在半路脑补可能发生的事情。一进门,技工对乱糟糟的宿舍和颓废的水月感到恐惧与震惊。水月叫住了技工,问他“有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技工以为“欲望”表示水月依然和博士在感情问题上过不去,以为“欲望”特指“博士对绮良的感情上的占有欲”,所以以他惯有的理解回答这个问题。而事实上,水月说的“欲望”特指涉及金钱利益的欲望,对于技工的回答,水月难以赞同,最后他将技工打发走,播放唱片中的《Cara Mia Addio》。当天晚上,水月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终于看到了绮良曾应许的蛋糕。

透过水月这个癔症患者的眼睛,我们看到的是一个疯癫的罗德岛,一个充斥着欲望的罗德岛。拉康派精神分析认为,癔症患者的欲望是他者的欲望,水月则是无比清晰地察觉到他是被凝视的主体,也察觉到他人也在被凝视。

吴琼在他的书中对“歇斯底里话语”有下列解读:

“歇斯底里(Hysteria,即癔症的音译)主体的位置使得她只有通过面对他者的欲望之谜来确认自己‘是什么’,通过问‘你究竟想要什么’、‘你究竟欲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歇斯底里主体认识到他者的回应总是一种失败,进而认识到他者也是有欠缺的,是不完整的。换言之,歇斯底里的主体之所以向他者言说,是因为她认为那里有她欠缺的东西,可现在,她认识到他者也欠缺她所欠缺的。由此歇斯底里的问题‘你想要什么’变成了对他者的一种指控:‘你就是欠缺’。歇斯底里话语是真正批判性的话语。”

知道一切后的水月终于明白他所服务的罗德岛是这样一个腐败的组织:有搞个人崇拜的伪善者,野心家,资本家博士;有违背医德的医生;有被博士欺骗去执行谋杀的干员;有被升职加薪冲昏了头脑的打工人;有谄媚讨好上级的底层员工。在冷冰冰的社会现实中,只有所爱之人绮良才是唯一的完满的存在。但是绮良遭到了博士一行人的“谋杀”,水月也成了象征性地被“阉割”的个体。

悲剧带给我们的思考是什么?我想引用齐泽克的话来阐释:

"外"从来都不只是我们公开戴在脸上的"面具",相反,它是符号秩序本身。通过"假装是什么东西",通过"一言一行,仿佛我们就是某种东西",我们在主体间的符号网络中占据了一席之地,而且正是这个外在的一席之地,决定了我们的真正位置。如果我们依然深信"我们并不是我们假装是的东西",如果我们坚持与 "我们扮演的社会角色"保持适当的距离,那么,我们就是在对自己进行双重欺骗。最后的欺骗在于,社会现象就是欺骗性的,因为在社会性-符号性的现实 (social-symbolic reality)中,事物归根结底就是它们假装是的东西。

有一样东西,始终支配我们的日常活动,而我们无法知道它的存在,一旦我们“知道的太多”,一旦过于接近无意识之真(unconscious truth),我们的生命存在即将土崩瓦解,我们的存在即将化为灰烬。在一个疯癫的世界里,我们千万不要自诩“正常人”,一个“无欲无求”的非凡之人。规训与惩罚永远忠实于它为之服务的欲望体,疯癫的资本也不会放过任何有利可图的契机,它将每一个人抛入欲望之海,而从不施舍一项救生圈。

最后,我将本作作为在方舟同人圈里的封笔之作,此后永久屏蔽“明日方舟”的t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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